“寻找梅姨”——近日，一幅牵涉至少9名被拐儿童案件的人贩素描画像及在此基础上由电脑生成的彩色图像在网络上疯狂刷屏，引发了一场全民通缉。11月18日，广东警方对媒体证实，“梅姨”确有其人，这次的画像也是受他们委托所绘，但画像并非官方公布的，梅姨的身份与长相也暂未查实。
绘制了这次“梅姨”画像的是山东省公安厅退休画像专家林宇辉。林宇辉告诉本刊，他从事模拟画像十余年，画过70过个被拐儿童，而人贩子只有两三次。“人贩子落网的少，他们基本都是跨省作案，与周围人关系生疏，而且一有风吹草动，就洗手不干了”。
记者 | 刘畅
难得的人贩子画像
“今年3月，广东增城区刑警大队把我接到广东河源紫金县的一位曾与‘梅姨’同居的老汉家里，请我通过老汉和他女儿的描述，为‘梅姨’画像。”因全网追踪“梅姨”，有“神笔警探”之称的林宇辉又被推到聚光灯下。61岁的他退休后成立工作室，几乎每天都会帮助警方破解案件，为“梅姨”画像实属偶然。不过，林宇辉并非第一次听说“梅姨”。
林宇辉第一次为被拐卖的孩子画像，便与“梅姨”有关。2017年，河南周口人申军良联系山东卫视，然后到山东省公安厅找林宇辉，请他为自己十二年前丢失的儿子申聪画像。2005年1月4日上午，申军良的妻子在广州增城区石滩镇沙庄街的家中，被人用透明胶和塑料袋捆绑，1岁多的儿子被抢走。十余年来，为弥补内心的痛苦，他和妻子先后又生了两个孩子。凭借申军良的描述，以及两个孩子的照片，林宇辉为申军良画了一幅申聪十余岁的模拟画像。
林宇辉在工作室中，背后是他过往画下的一些嫌疑人画像。（蔡小川 摄）
同年早些时候，“梅姨”的第一幅模拟画像也被警方公布出来。这张画像源于抢走申聪的人贩子张维平的描述。前一年警方将其捉拿归案，警方曾在通报中称，据张维平供述，“梅姨”真实姓名不详，身高1.5米左右，讲粤语、会讲客家话，曾长期在广东增城和韶关新丰地区活动。张维平负责拐孩子，“梅姨”则是一名中间介绍人，负责销赃，通过收取介绍费获利。
因为孩子是被抢走的，给林宇辉留下很深的印象，他在为申聪画过像后，始终与申军良保持着联系。他去过申军良家，发现没有什么家具，沙发是外面捡来的，腿都少一只，最多的就是堆在墙角的宣传单和寻人的牌子。抢走申聪的张维平虽然落网，但线索到了“梅姨”这里就断掉了。而跟据张维平的供述，在2003年至2005年间还有其他8个儿童通过“梅姨”转卖。
第一版梅姨的画像绘制出来后，广东警方于2017年6月公开悬赏，但未获得有价值举报线索。在受害家庭的要求下，警方又组织第二次模拟画像，这次请来了林宇辉。根据张维平提供的线索，警方摸排到一名疑似与“梅姨”同居的老汉。林宇辉的这张画像就是依据这个老汉的描述。
第一版梅姨的画像
林宇辉告诉我，近两年来，他画过70多个家庭里被拐卖儿童的画像，几乎都是像申军良这样，从孩子小时候推断长大后的模样，但从事模拟画像十余年，他画的人贩子屈指可数，除了“梅姨”之外，都是通过视频监控的影像，“我与刑侦部门有分工，我只负责画像。找我画人贩子的人少，就我得到的反馈，是因为人贩子落网得少，他们往往都很狡猾，基本都是跨省作案，与周围人关系生疏，而且一有风吹草动，便洗手不干了”。
像“梅姨”这样能够找到上线、又能找到同居者的人贩子比较难得。林生辉告诉我，他在画像过程中，尽量避免问关于“梅姨”相貌之外的问题，防止老汉产生抵触情绪，阻碍之后的办案。不过在攀谈中，老汉向他透露，他与“梅姨”同居两年多，始终不知道“梅姨”的真实名字。“梅姨”让老汉叫她“梅姨”就好，告诉他自己是做红娘的，在老汉家住些日子后，便会消失不见一段时间，老汉始终不知她的去向。
当农家老汉提出结婚的想法后，也成了他与“梅姨”的最后一面。为了办手续，老汉女儿找“梅姨”要身份证，但“梅姨”称身份证不在身上，得回家去拿。她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手机号也成了空号。
相对容易的画像
林宇辉之前画人贩子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十多年前的一个河北人贩子。人贩子在集市上同时把一对爷孙都拐走了，爷爷有些轻微的老年痴呆，至今爷孙俩也没有找到。他根据监控摄像头，完成了犯罪嫌疑人和被拐卖儿童的画像。
“监控摄像的局限是透视角度有问题，人脸容易变形，头顶大、下面小，画的时候得根据对人体骨骼的了解做调整，不能完全按照监控画面画。”他对案子印象深刻是因为同时诱拐爷孙二人的情节，那次画像中，监控摄像头不算清晰，在难度上属于常规操作。
根据提供信息的多寡，林宇辉将模拟画像的难度分为十级。他的诀窍是先看人的骨骼脸形，推出大致轮廓，然后仔细雕琢五官形状。一个人或胖或廋，在他的眼里不过是“皮肤与骨骼的距离”，这被他称为“刻骨寻人”。
林宇辉为母亲画速写（蔡小川 摄）
相比之前通过监控视频画下的人贩子，为“梅姨”画像却容易得多。老汉与“梅姨”同居的两年时间距今不远，他对“梅姨”的相貌特征、生活习性了如指掌，而对现年67岁左右的“梅姨”而言，相貌也不会再有大变动。他没有借鉴之前的版本，也无从判断老汉口中的“梅姨”与张维平的“梅姨”是否为同一人，他依照老汉的表述重新画。
林宇辉说，老汉操一口广州当地方言，幸有增城区的警方帮忙翻译，而老汉思路清晰，虽然没有图像，但老汉的描述细致入微，他便不需要再通过由骨骼到五官的方法，“我先确定眼睛。眼睛最为重要，很多时候把其他五官都遮住，光看眼睛就能分辨出一个人。眼睛之后是鼻子、嘴，先把这三个画下来，然后再整体调整。”
在林宇辉从老汉和老汉女儿反复确认下，他得知“梅姨”是三角眼，有些凹陷，鼻子比较大，嘴肥厚、脸盘圆，他判断这是比较典型的广东人特征，“老汉告诉我，‘梅姨’不像坏人，能说会道，很热心邻里间的事，但眼神里却透着狡诈”。
林宇辉画像时，不用等老汉说完，抓住特点后，他便落笔。平时为一个人画像需要10个小时，“梅姨”的画像算上翻译的时间，三个多小时便完成了。他告诉本刊，老汉和女儿确认，“梅姨”画像的相似度为80%-90%。
画像完成后，警方拿走复印件，原画留在他的工作室，他照下来发给申军良，由申军良传到网上，引起全网对“梅姨”的追踪。林宇辉告诉我，他从警方的朋友得知，以他的画像作为原型，软件公司首次为他的画像建立三维模型，形成“梅姨”立体、彩色的版本。
目前，广东警方确认，“梅姨”的身份与长相仍未查实。据新华社报道，经警方组织辨认，该老汉与张维平均称不认识对方。而根据老汉描述完成的这第二张画像与第一张画像差异较大，经张维平辨认，与他认识的“梅姨”相似度不足50%。不过，由于“梅姨”参与该系列案的线索属于张维平指认，公安机关仍在进一步核查中，还无法证明两个“梅姨”为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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